司马老贼第24章 春华秋实
正始六年夏末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在太傅府的后园石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春华屏退了侍女独自一人在园中漫步。
空气里浮动着草木将衰未衰的沉闷气息蝉鸣声一阵响过一阵搅得人心绪不宁。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精心培育、争奇斗艳的名贵花木最终定格在庭院东南角那棵老槐树上。
它与其他植株格格不入。
树干粗粝斑驳深深浅浅的裂纹记录着数十载寒暑树冠虽仍广阔枝叶间却已透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枯黄未至深秋竟已开始稀稀疏疏地往下掉叶子落在根部积了薄薄一层。
张春华走过去伸手抚摸那粗糙的树皮指尖传来熟悉而坚硬的触感。
这棵老槐树是她与司马懿邺城新婚时他亲手为她种下的。
后来司马懿官职屡迁从邺城到洛阳她执意要将这棵树一同迁来。
那时已是寒冬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这已颇具规模的树连根掘起用草绳密密捆扎好土坨一路舟车劳顿运至洛阳。
移栽入土时它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凛冽寒风中瑟缩着不知是死是活。
她日日看着心中悬着。
待到次年春日暖风一吹那枯槁的枝头竟奇迹般钻出嫩绿的绒芽一日比一日繁茂。
也就在那个春天她诊出了喜脉后来生下了次子司马昭。
那时长子司马师才三岁绕膝咿呀。
司马懿下朝归来常会抱着师儿揽着她一同在日渐葱茏的槐树下纳凉说些朝中趣闻或是闲话家常。
男人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声音里带着年轻人尚未被权谋完全侵蚀的清朗:“此树随我辗转而生一如春华你与我根性坚韧必能枝繁叶茂庇佑我家。
” 记忆的潮水漫涌上来将她带回更清晰的某一刻——太和六年(公元232年)的四月。
那一年这棵槐树的花开得异乎寻常的繁盛累累白絮压弯了枝头清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落原本十数日便该凋零的花期那年竟足足开了二十多天如一场漫长而华丽的梦。
就在这满树繁花、香雪成海的时候司马懿从长安、从他雍凉都督的任上回来了。
他不是单纯省亲是带着任务风尘仆仆而归——在督领军民垦荒屯田时发现了一块质地上乘的美玉。
他请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玉匠关琢亲自督造将那块玉雕琢成了一方古朴端庄的玉印。
印钮为螭虎象征威仪与忠诚印文则是他亲手拟就由匠人精心镌刻的八个篆字:“戎狄是膺荆舒是惩”。
语出《诗经》意在向明帝曹睿表明他膺惩外虏、拱卫皇魏的决心。
那时府里早已不似邺城时简单。
有了出身东汉外戚伏氏一族的伏夫人雍容华贵通晓典籍;也有了更年轻娇媚的张夫人(此张夫人非张春华)善舞霓裳眼波流转。
她们连同其他几位姬妾都在翘首以盼希望能分得久别归来的夫君一丝青睐。
然而司马懿风尘仆仆地入宫献印又带着一身宫宴的酒气回府后在妻妾们隐含期待的目光中却径直走向了她的院落。
那时她已经四十三岁了。
比起伏夫人的家世张夫人的颜色她自知容颜已褪只剩下多年主持中馈、生儿育女沉淀下的沉稳甚至还有几分因劳心而产生的岁月痕迹。
可他就在那槐花香气最浓的夜晚推开了她的房门。
他身上有酒意有旅途的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奇异的亢奋与清醒。
他没有多说什么朝局也没有提及那块他精心准备的玉印是否博得了陛下的欢心只是握着她的手坐在窗下听她细说府中这一年的琐碎。
“这花开得真好”他望着窗外被月光映成一片朦胧银白的槐树花冠忽然说“比长安军营外沙棘树上扎人的刺好看多了。
” 那一夜他宿在她房中。
也是那一夜她怀上了他们的第三个儿子司马干。
如今想来那极盛的花期那一夜的温存仿佛都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回光返照。
自那之后司马懿的权势愈重心思也愈发深沉难测。
他需要的不再是一个能与他共担风雨、分析利弊的战友而是一个绝对顺从、能完美执行他意志的僚属以及一个能在他紧绷的权谋神经需要松弛时提供温柔抚慰的红颜。
柏灵筠便是在那样的时刻由陛下赐下悄然走进了这座府邸也走进了司马懿愈发封闭的内心世界。
思绪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
张春华收回抚在树皮上的手转过身看见柏灵筠正从书房的方向袅袅走来。
今日她穿着一身水碧色的轻罗衣裙发髻简约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却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气质清冷。
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匣不知里面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两人在回廊下相遇。
“夫人。
”柏灵筠停步微微屈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柔婉。
张春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木匣没有问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愈发沉重。
这棵见证了她们夫妻情谊起落的老树正在枯萎而这个女人却像一株被精心浇灌的幽兰正值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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