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香香第125章 心头刺1990年初冬
日子入了冬天儿一天比一天冷风吹在脸上跟小刀子刮似的。
地里的活儿早收拾干净了场院上也空荡荡的就剩下些麦秸垛孤零零地立在寒风里。
我这心里头也跟着这天气一样一阵阵发凉一阵阵发紧。
自打那天我回了傅恒丰的话我俩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面上还跟以前一样该干活干活该说话说话可那滋味不一样了。
他待我还是照应着甚至比以前更细心些。
出门收粮重活儿累活儿尽量不让我沾手;对账分钱也总是多给我算一点说是“辛苦费”。
可他那眼神里以前那种热乎乎、沉甸甸的东西好像淡了收起来了换成了客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
我心里明白是我把他推开了。
可我这心里头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像压了块大石头一天比一天沉。
尤其是夜里躺在那冰冷的炕上听着西屋那个瘫子含糊的哼唧声我这心里的恨意就跟野草似的烧不尽吹又生。
张左明!张左明!这个名儿就像一根生了锈的铁钉子死死钉在我心口上拔不出来一动就钻心地疼!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夜里睡不着觉! 我恨这该死的包办婚姻!为啥不能自己选择父母为了粮食都是这个该死的年代把我推进这个火坑!我才十八啊!花一样的年纪就被塞给这么个混账东西!他张左明是个啥好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刚结婚那会儿我还傻乎乎地想着嫁鸡随鸡好好跟他过日子。
可他呢?新鲜了没几天就嫌我这不好那不对开始在外头鬼混! 我怀着力力吐得昏天黑地浑身没二两力气他不但不心疼还嫌我伺候不周!就因为他欠了周阎王的赌债自己跑出去躲债一躲就是两三年!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挺着大肚子看公婆脸色受他大哥张左腾负!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等他灰溜溜地回来好嘛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就是那个短命的小凤!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跟那个野女人住进了西屋!把我这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当成了摆设!村里人指指点点笑话我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那心里头的屈辱和恨跟毒蛇一样天天啃咬着我的心! 小凤生下小花小花几个月大小凤被张家这种家庭氛围逼得大晚上跑出去张左明出去找好久没有找到最后阴差阳错张左明被叫去看大力陇水库有一天晚上他喝的迷迷糊糊的往水库边走看到水库边漂着白色尼龙袋以为是好东西打开一看就被这具尸体吓出神经病后面警察排查是被隔壁村光棍强后杀死扔水库没想到居然是小凤看算是报应!可张左明呢? 后来他疯了瘫了我按理说该解脱了。
可这解脱代价太大了!我得伺候他!给他端屎端尿擦洗身子喂水喂饭!看着他那张因为疯癫而扭曲的脸闻着他身上那股子骚臭味我这心里头的恶心和恨意一阵阵往上涌!我凭什么要伺候这个毁了我一辈子的男人?就因为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就因为这该死的名分? 这包办婚姻就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把我牢牢锁在这个烂泥潭里!我想挣脱可四周全是盯着我的眼睛吐着毒信子的舌头!我要是真跟了傅恒丰那些长舌妇会怎么说?马婆子会怎么闹?力力和小花长大了会怎么看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娘? 有时候我看着傅恒丰忙活的背影心里会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他那么好那么可靠可我……我配不上他。
我身上打着张左明的烙印背着这个甩不掉的烂包袱。
我就像那河里的水葫芦看着漂在上面根却早烂在了污泥里。
收粮的间隙傅恒丰还是会教我认字、算数。
他离得近的时候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汗味混合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的手偶尔会碰到我的手粗糙温热。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让我心里像过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堪!我赶紧缩回手低下头假装专心看账本。
我能感觉到傅恒丰也在克制。
他教我的时候话比以前少了动作也更规矩了。
可有时候我抬头会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那眼神深处好像还藏着点什么没完全熄灭。
就那一点残留的火星烫得我心慌意乱! 我恨!我恨这该死的命运!为什么让我遇到傅恒丰这样的人却又用一副无形的镣铐把我捆得死死的!让我尝到一点甜头又逼着我亲手把它推开! 有一天我们去一个挺远的村子收粮回来时天都黑透了。
拖拉机坏在了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王德贵和周凯步行去前头村子找帮手留下我和傅恒丰守着拖拉机。
旷野里风呼呼地刮着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拖拉机的车灯亮着一小片光。
我俩坐在车斗的麻袋上谁也没说话。
空气好像冻住了只有风声在耳边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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